在卧龙,
“隐身”的饲养员无处不在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“妈妈,这里好像魔法世界!”一个稚嫩的童音说出了一行人心中的话。
这里是《环球人物》记者“熊猫采访之旅”的重要一站——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卧龙神树坪基地。
从闹市到深山,从大熊猫的圈养之地到大熊猫的野化放归之地,气场一下子变了——青翠的山林间有乳白的云雾缭绕,大熊猫藏身在若隐若现的神秘之境里。
走到一条廊道上,不经意间抬头,却突然看见一只大熊猫挂在树杈上摇腿。
没有闹市的长队,也鲜少“追星”的粉丝,大熊猫们就这样“目中无人”地以各种姿态出现在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,自由自在枕着山间的风,吃、睡、玩。
在丛林与云雾的深处,《环球人物》记者见到了一群扎根卧龙的“隐形人”。
真实的丛林世界充满隐秘和凶险,让他们吃尽了苦头。而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自己“隐身”呵护的大熊猫彻底放归山林,那是真正属于它们的世界。
遗憾
圈养大熊猫野化培训放归的地点选在核桃坪基地。这里高山环绕,十分接近大熊猫的原始生存环境。放归之路看似只有短短数百米,但让大熊猫从笼舍到大山,却异常艰难。
“祥祥”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遗憾。
2006年4月,5岁的“祥祥” 成为首只被放归野外的圈养大熊猫,在科研人员满含牵挂的目送下,它的身影消失在大山中。
8个月后,“祥祥”的定位信号突然消失。熊猫中心的“熊猫人”紧急进山寻找,在一片雪地里发现了不幸离世的“祥祥”。
经研判,“祥祥”可能与野生大熊猫发生争夺领地的打斗,从高处重重摔落致死。野外大熊猫生存、竞争的残酷,深深地扎进“熊猫人”的心里,参与者们一直在对“祥祥”的案例进行反思和复盘……
野化放归是如此艰难,但又如此重要。
如今已是卧龙神树坪基地主任的魏荣平,31年前从四川畜牧兽医学院毕业,被分配到卧龙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工作。
·魏荣平抱着大熊猫幼崽。(何海洋 / 摄)
在魏荣平看来,只有把圈养大熊猫放归到野外,才能很好补充野外种群数量,最终复壮野生大熊猫种群。“因此,我们不断告诉自己,不能停止探索前行的步伐。”
“没有人类”的世界
该怎么做,谁心里也没有底。
2010年,随着圈养大熊猫种群数量的稳定增长,熊猫中心决定开启野化培训第二期项目,并将担子交到吴代福等人肩上。
《环球人物》记者眼前的吴代福带着浓厚的四川口音,笑容质朴亲和。只要一谈到技术问题,他就会变得面色严肃,语速加快。
吴代福与团队从“祥祥”的案例经验中提出另一种方式:在大熊猫幼崽诞生后,人类就要隐身,转而由母兽带崽。“要让幼崽从出生开始就接受野化培训,摆脱对人类的依赖,保留野性。”
他们决心为大熊猫打造一片“没有人类”的世界。
·中国大熊猫保护中心专家吴代福接受《环球人物》记者专访。
圈舍内是一片模拟野外环境:茂密的树丛、竹林以及陡坡,鲜有人工痕迹。被选中的大熊猫妈妈通常具备一定的野外生活经验,将在此地完成产子、哺育,教幼崽躲避天敌,寻找食物和水源等野外生存技能。
这些大熊猫宝宝的“熊生”从此与圈养大熊猫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——没有温暖的宿舍、没有盆盆奶、没有抱它们“按时回家”的“奶爸奶妈”。
但其实,“隐身”的饲养员无处不在,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守护它们。
如果你曾看见过一些戴着贴脸熊猫头罩、穿着黑白服饰、动作鬼鬼祟祟的饲养员工作照,请不要误会,他们不是来搞笑的。
他们穿的是定制的“伪装服”,也就是“熊猫服”,上面还需喷洒一些大熊猫的尿液和粪便,以掩盖人类的气息。
·科研人员穿着熊猫服给大熊猫宝宝检查身体。(谢浩 / 摄)
吴代福用手指在空中比划,细数着他们更新换代的熊猫服。他承认,现在的熊猫服的确不怎么好看,但如果太追求像熊猫,头套通常就会比较厚重,也比较大,在实际工作中很难活动。
“我们也用过像狙击手一样的网状服饰,还有用草编成的蓑衣,最终才采用了这种相对轻便的软布料黑白套装。”
在野外培训中,除了监测大熊猫幼崽的存活情况,饲养员还要照顾好大熊猫妈妈,保证它们的营养需求。
“对大熊猫进行野化培训的管理方法,希望取得的效果和圈养是完全不同的。圈养的熊猫看见人,听到人的声音就马上来了。而野化的理念是,要让熊猫一感知到人,就害怕和远离。只有这样,它们以后才能顺利地回归丛林中去。”吴代福说。
目送“孩子”远行
幼崽满一周岁后,大熊猫母幼会被转移到面积更大、自然环境更复杂的野化圈舍环境中培训,学习在更艰苦的野外环境中生活。
事实证明,母兽带崽是有效的。过去,饲养员很难教会大熊猫宝宝爬树,一不小心还要被咬上一口。可大熊猫妈妈来了后,用嘴把宝宝往树上一顶,轻松就能教它蹿上树枝。
2010年8月,大熊猫“淘淘”在卧龙核桃坪野化培训圈里出生,是母兽带崽的第一次尝试。
在母亲“草草”的培训下,两年后,“淘淘”又作为“全村的希望”出发了。它被植入身份识别芯片,携带GPS颈圈等装备,奔向野外独自求生。
汲取之前的教训,“淘淘”没有被放归到卧龙,而是选择了种群密度低的四川省石棉县栗子坪,以减小种内竞争的压力。
·“熊猫人”用无线电测定野化培训的大熊猫位置。(李传有/ 摄)
目送“孩子”远行,是“熊猫人”必修的一课。吴代福忘不了“淘淘”被放归那天,自己被一种何等复杂的心情包围着。
2012年10月,深秋,山林披上了萧瑟的黄色,人们的心情也沉甸甸的。放归笼的门开了,两岁的“淘淘”有些紧张,头也不回地奔向森林。它不知道,迈出这一步后,从此要独自面对一片真正的自然丛林。
数十米外隐藏的角落里,吴代福探着脖子,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移动的身影。他觉得“淘淘”特别娇小,把特制的项圈都衬得很大。“我特别担心它能不能在野外健康地生活。”但同时,他又充满喜悦,“淘淘”终于回归到属于它的世界。
·吴代福身穿涂有大熊猫妈妈气味的工作服转移幼崽。(李传有 / 摄)
在这片大山里,魏荣平和大熊猫共处31年的时光,仿佛弹指一挥间。有些东西没变,比如即便有了5G,他在山顶考察时还是很难收到手机信号。
更多东西改变了:当年到卧龙要花费一天的路程,如今最多需要2.5小时;中心内的圈养大熊猫种群数量,从6只发展壮大到了300多只。老同学中有人出国,有人下海,故人相见,多半会善意地开玩笑:“你还没‘下山’?”
“远山之旅”是魏荣平的微信名,也是他的答案。
“我还是很幸运的,每年都看到进步,每件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”说罢,他微笑着看向了远山之间。那里,有大熊猫的呼唤。
总监制:吕 鸿
监 制:张建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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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 审:苏 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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